文/于凡诺
一
今天路过最神圣的某医院旁边一条小巷子时，看到一位母亲在无声地哭泣。我见前后无人，忍不住向前，问道：“阿姨，这么冷的天，你为何在这里哭这么伤心？”
她哽咽着说，“我想我的女儿了。”
“你女儿怎么啦？”
“我的女儿多年前，因为心血管左冠状动脉堵塞，抢救不及时去了。”
“哦，这真是个悲剧。”我心里想着，“阿姨，人已经走了，节哀顺变吧。”轻轻安慰了两句，我准备转身默默地走开。
“其实是我们对不起她，是我们害了她。”阿姨突然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了一句。
“你们害了她？”
那位母亲抽噎地更厉害了。
二
“医院不好吗？”
“不是。”那位母亲摇摇头，心中有些肯定而又满怀羡慕地说：“医院，可是享誉全国的国医院，你看，这里建有多少高楼大厦，听说不仅有最多的专业实验室、最好的研究中心，还拥有许多高大上的医疗科研尖端设备……一般的，我们一个普通人，大概做梦也不敢想象能够来这里住院看病。”
“至少，医院强太多了。医院最近几年也盖起了不少高楼，但是我里边很多设备间都没有设备，或者就算房间不是空的，很多也是以国外或者国内大城市已经淘汰的设备充数。不过尽管科室那些设备并不好，医院却仍然还不时挂出国家某某或者亚洲某某研究中心，挂出屡次创造地区某某第一，诊疗水平和影响力数次位居全国某某前列云云。”
“是医生不好吗？”
“不是。”那位母亲摇摇头，医院高耸的大楼说道：“医院的医生，听说都非常遵守自己的誓言，他们有良心有尊严。他们会竭力为了病人的利益，采取一切必要的诊断和治疗的措施。他们热爱行医，他们更是以病人身体的完全康复而备感愉快。也许他们活着的时候只希望得到大家的尊重，他们离开人世以后，还有很多人会记住他。”
“至少，一点都不医院。一切越来越都是钱，一切越来越都看钱。假如病重的人，还不算那种种疑难杂症，医院一律先交钱，还必须先医院指定账户。然后还有各种过度的检查，我听说其中最糟糕的病人甚至很可能每个科室检查都去转了一圈。假如手术，还会有以各种名义如材料费、专家费、特别出诊费等等的名义私下收受红包。医院之间的各种勾当，大家心知肚明，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看着手中的钱财流水一般，直接去了私家腰包！”
“是医术不高吗？”
“不是。”那位母亲深深叹了一口气，“这里的医术，听说已经足以诊治各种复杂、疑难和重症心血管疾病，每年治愈的各类重症病患者数以万计。其中如人工心脏、无导线起搏器植入术，一站式杂交治疗技术、流心室辅助泵技术、3D房间隔缺损封堵术等等，很多都已经享誉国内外，也逐步形成了医术高超的盛誉。”
“至少，一点都不医院。一个病人的病情只要过了某根线，倘若再深入复杂一点，医院早就已经束手无策，医生也无法再治疗了。但是，假如病人不是特别紧急的那种，尤其恶心的是，这时候还有一些人，他们还会尽力以种种方法拖延，医院无能的真相，或者再多劳多得一把。”
三
“那你们女儿是……？”
“我们对不起她，是我们害了她。因为我们没有钱，医院咨询了一下，转了一圈，却一直未曾带她真正进去。”
“你们不是有社保吗？”
“唉，我和孩子他爸都是失业者，社保早就断了。再说了倘若社保真能有用，就算最终能够报销一半多，剩下的，我们的家庭也承担不起。”
“想一想都心疼，是我们做父母的无能，害死了我们的女儿。”
“这些年，我们一直在外打工。不怕你笑我，每次想起女儿，医院附近来，为女儿哭一场。”
听完这一句的那一瞬间，我突然体会到了一种悲悯，一种自内而外的浓郁的无可救药的悲哀。
也许生命的价值，只有在一个人濒临绝境的时候，才能够格外清晰的感觉到。
我想起几年前，我的一位表妹曾经对我说，她丈夫的一位哥哥得了绝症，却没有钱去治疗。表妹曾经想到一个方法，就是募捐，但是他本人坚决不愿意公布自己的信息。表妹急得不得了，却爱莫能助。
我还听人热泪盈眶地说起，某乡下有两位老人，得了重病，医院一看划价单，就无比果断地坚决拒绝治疗。他们留下遗嘱后，不知所踪，事后很久才知相约走进了深山自生自灭。
事实上，我还非常清晰地想起了就在一年多前，那个岳父得了一场流感的北京家庭，作者以日记的形式详细记录了岳父从染病到去世短短29天的全过程。医院每天2万起的费用，卖了房子也只能坚持几十天。最严重的是等到钱花光，一家人里倘若再有人生病，医院ICU的门都进不去了。
如果不是如此详细的记录，谁能想象仅仅是一场小小的感冒就几乎彻底掏空了一个北京中产家庭！
越想我越是大汗淋漓，手脚同时感到一阵冰凉。
四
“我的女儿真是造孽啊，这是什么罪孽啊。如果真有来世，祈祷她投胎在一个富有的家庭，做官的人家。”